跟他們說再見的時候臉頰已經很酸,努力撐著我的視線直到計程車駛離,我轉過身,用跑的,我得趕著眼淚跑出來前,回到房間裡去。
~休學那年的六月~

上個月發生很多事情,棻 桀傲不遜的態度一直存在的,有時候還會趁著夜晚偷溜到市集去喝酒。棻的父親於是決定把他送到台中埔里的另一間廟宇,那邊的住持師父跟這裡的風格截然不同,是屬於遶佛走太慢會用響板敲信眾屁股的出家師父。傑 和我在月初時來到那裡見習 "孔雀明王法會" ,我剛好可以在那邊見到 棻。傑 還是不想理會他,我則會利用休息時,跟 棻聊聊天。他劈頭的第一句話就是要我跟○○寺的住持師父求情,讓他可以再回去。我只跟 棻 說我會問問看,可是畢竟這是 棻的父親決定的,我想應該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吧。我只參加這個見習五天就回去了,這個法會很講究,每次供俸的齋品,都非常的奢華,這座廟宇的裝潢與住眾寮房明顯的非常闊綽,我很不喜歡。

月中時,傑 也離開了我回去基隆,原因是 傑 的父母一直不同意讓他出家,另外住持師父也認為他的因緣尚未到達可以出家修行。在地藏殿的通舖睡覺變成我一個人,空蕩蕩的有時候還真感到寂寞無聊。過沒幾天,我被安排到單人房間,之前母親才跟住持師父說要把我的戶口遷過來,因為北市教育局已經將我列在 "中輟生" 名單,今年夏天暑期結束後一定得入學,否則會對監護人提出逞罰,而戶口遷過來代表的是,我得在這唸國中了。這一天,我依然在晚餐之後用公共電話打給了台北的 慧,我在這沒什麼朋友,而台北的很多朋友也早就把我遺忘。我告訴 慧,我還是有機會回台北吧,可是 慧笑著說如果我回去台北的學校,她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變成她學弟的我。我雖然知道回去台北的機會是渺茫的,可是總是還未到註冊的時間,一切好像都還有改變的機會,我是這樣安慰著自己。

月底,隔了近三個月的時間。母親和大哥來看我,還帶著 書、立、峻、豐、堯他們一起來,這幾個人其實都是大哥的同學,可是在台北時,大哥就常常帶著我和他們玩在一起,感情很好。他們的到來讓我很高興,每個人都跟我說應該可以準備回台北了吧,還一直虧我爽快的度過了一個超長的假期。恩,過了七月、八月,九月就又是一個新的學期開始,回台北,我期待,但也知道所有的決定權在母親,不是我。我帶著他們參觀寺廟各區域,炫耀他們我在這裡看到流星,然後帶著大家躲在竹林裡,我們圍坐在那叼著煙打屁,從他們的口中得知,之前的訓育組長還是很囂張,繼續用打人教育學生。聽到這個,我少了怨恨,多了憐憫,暴力出發點式的教育除了讓學生多了外在的偽裝表現,學生永遠不懂什麼叫做內在感化,被打的痛很瞬間,在這個學校乖三年,到了下一個學校換成它的新問題。教育者的短視才是問題的主要原因,我一直這樣認為。我早有心理準備,母親是不會讓我再進去那間學校,而且我也已經被安排到單人房間了,這一切母親早已經有所準備。中餐後,母親和大哥一行人準備要回台北,我幫他們打了電話叫了兩台計程車上來。我看著大家上車,他們還是透過玻璃窗撇著頭看著我。我很希望他們別把視線停留在我身上太久,跟他們說再見的時候臉頰已經很酸,努力撐著我的視線直到計程車駛離,我轉過身,用跑的,我得趕著眼淚跑出來前,回到房間裡去。

像往常一樣的,我在幫忙早餐的端菜工作之前,我都會跟著大師兄去念佛堂外面製作蓮花石碑,這個東西是要作為欄杆的外面牆,圖案很漂亮。首先必須先把水泥均勻攪拌好,加入碎石,然後拌入塑膠模。聽大師兄說,這個塑膠模很貴,而要等水泥乾掉也得一整天,所以每天的產量是兩片。我問大師兄那需要多少片才夠,他都只是笑著回說要很多很多。早餐幫忙洗完餐具之後,到中餐之前,我跑去大雄寶殿找水泥師傅,然後站在下方,把水泥勺給他們手中的木板,然後看著他們把牆面抹飾平整,別看那小小的一杓水泥,可重的很。今天下午,旁邊的住眾房區域,會有水泥灌漿作業,我非常的興奮,我一樣跑去要求要幫忙。師傅發給了我一根竿子,要我等下在水泥灌漿到板模的角落處用力的上下戳動,這是為了讓水泥能均勻的流到牆角處。旁邊的一些師傅説我年紀小小的就懂得為廟宇服務來種福田。哼,我才沒想過這些,我只知道這樣可以讓我度過無聊的時間,我可還得住在這裡兩年耶。作業是一整個下午,我連晚課都沒有去。突然,因為灌漿的管子沒有控好,水泥漿整個往我身上噴了過來,我被這力道打中,由不得地躺在整個水泥漿區域,工人及時把我拉起,起身的我像是穿了一件灰色的運動裝,狼狽的樣子惹的全部的工人師傅哈哈大笑了起來,我不禁暗罵了幾句三字經。

帶著全身又灰又白的樣子回房時,住持師父在閱覽室的門外叫住了我,他笑著說我來到這裡也大概有三個多月了,要我下個月可以下山去,回台北。回台北耶!我興奮的臉不好意思表現出來,衝忙的拿著換洗衣物跑進去澡堂,關上門,打開水龍頭。這裡的水龍頭排水量充足,水嘩啦啦衝入鐵桶的聲響足以掩飾任何的聲音,我高興的亂叫了起來。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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