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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地,委屈感加上一陣的鼻酸衝腦,我在後座大叫了起來。
~休學那年的八月~

我房間外面的空間,是很大的一個閱覽室隔間,這裡的藏書,我大概全部都看完了,不過我會把我喜歡的重複看上好幾回。
進入夏天的雙溪,偶爾,中午就會下起磅礡的雷陣雨,我坐在閱覽室裡,邊看書、邊聽著大雨落下的劈啪聲,有時一陣風伴著雨氣撲進閱覽室,此時,可以聞到風的味道,而遺落在玻璃窗上的水斑是它的足跡艷陽晴空時,我就拿著書走到旁邊的竹林,風依然是主角,被它縈繞的竹葉發出沙沙聲響,蟬鳴聲也因此跟著風起的節拍,忽大忽小。雖是夏日季節,這裡依然有著涼風徐徐吹拂,坐在石階上,時有日光及竹葉之影在我身上交互地輕拍,肌膚表面感受乎暖的,真是好一個大自然三溫暖

要回台北的這一天,住持師父跟我說,等下中午後會有個在家修行的林師兄要順道回台北,他住在北投,可以順路載我回家。昨天晚上我早就把火車時刻表查了一遍又一遍,早上是有班車的,不過既然人家好意,我也不好拒絕。等待的時間是愉快的,卻也有點著急,廚房這邊的老菩薩們(註一)都看的出來我很高興,嘴巴唸著要我記得回來。我是有點不想再回來,可是我知道我還是得回來的。老菩薩們這些日子以來也真的對我很好,我笑著點頭回應他們。


跟林師兄道了謝,我請他把我放在
○○路上,然後林師兄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左轉回北投,我則快步的往我家的方向走去,家裡的鑰匙一直放在我的背包裡,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動過它,我邊走邊掏,掏出來時碰撞出很熟悉的鏗鏘聲響。在經過我家附近一座宮廟時,突然發現它的樣子跟我即有的印像有點差距,感覺上外觀好像有重新裝飾粉刷過,是這幾個月的久違,還是我在台北的時候,壓根的很少經過這裡呢?我停了下來,雙手合十,看著宮內神殿,有所思了起來。家裡並沒有很大的變化,至少門鎖還是一樣的,打開家門口,迎面過來的冷氣觸感,和雙溪的早晨相似但少了點草香,家裡的成員除了小狗的變了個樣,其他都依然如故。母親說晚上剛好家族會有聚會,希望我能一起參加,我點點頭。這個聚會的噓寒問暖,難免的是因為我的久違,大家都只是盡說一些什麼我變高、變乖也變的比較和善等等無聊的措辭。我不知道他們何以這樣想,是我身上散發出來的感覺使他們有這樣的體會?還是因為佩服我有辦法住在一間寺廟這麼久的時間?我是這樣的懷疑與猜測。

晚上睡覺前,我坐在床頭邊,發呆。小狗走過來的舉動讓我驚喜,我把牠抓上床,
我跟牠之間還是很輕易的互動了起來,顯然牠沒有忘記我。我帶著愉悅的心情躺在應該是熟悉的彈簧床,但平躺下去的觸感卻有點陌生,我不願意承認我可能有點喜歡寺廟裡睡在木板床的感覺,可是我的確是躺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才得以入眠。

這天的中午時刻,我跟 慧 相約 01:30 在書香園見面,我提早了二十來分鐘,所以就決定在樓下等她。慧,以前在我的隔壁班;上工藝課及家政課的時候,我們兩班的男、女生會各別分開,然後男男、女女再分別的合併起來,男生到她的教室上課,她則會和她們班的女生過來我的教室,我經常利用這個機會偷塞紙條在她的抽屜。在該天課程結束的下課空檔,我就會側著身站在她班級的門口邊,探頭看著她是否有發現我的紙條。我希望她能發現,好讓站在外面的我能確認她看過我的紙條。我也巴不得她知道我就站在這,因為我在期待著她給我一個眼神交會的機會。每天下午的打掃時間,她負責的區域就在旁邊的樓梯間
,在那裡聊天的確有點醒目,有時得忍受同學們的取笑,還得留意彼此的班級導師,我得邊聊天、邊看著樓梯下方導師是否出沒。有次聊到一半,看見我的導師走了上來,我一邊跟 慧 揮手說再見、一邊急忙地轉身往上準備開溜,一個不小心摔了一跤,導師走上來之後,我還是疼的沒來得及爬起。導師見狀,唸著要我別像猴子一樣亂蹦亂跳的,我不想理會,我只是一直偷瞄著 慧,她偷偷地在我的導師背後,紅著臉、撇低著頭邊忍著笑、邊掃地。導師走開個老遠之後,她才放開那股紅透臉的忍勁,雙肩抖動地哈哈大笑了起來。看到這樣的笑容,再讓我多摔幾次也沒關係,我這樣跟 慧 說,她馬上閉起口來,又變成憋忍的可愛笑容。

WM - F606,母親去年從日本帶回來送給我的隨身聽。等下,我打算將耳機戴在 慧 的耳邊,用無線麥克風,純耍帥的告訴她我最近的故事。我不斷放著相同的一首歌,我通常喜歡專輯主打歌是 A1,這樣我要重複聽時,就可以很容易
倒轉再撥。下午 02:00 台北下起了陣雨,我猶豫了許久,還是決定拿起旁邊的公用電話筒,撥電話給 慧。電話那頭她說,她的導師在家庭訪問時跟她父母談到了我。因為 慧 已經失約了,我想我再去問她是怎麼想的,似乎是多餘,而可能得到的答案對我,也或許不會再那麼的重要,反正我們都還只是小孩子而已,對吧?
還要用多久的時間,讓你們知道我已經慢慢的在變?心理自嘲著劇本就是這樣重複的演,我有了再次死刑的感覺我個人改變了些什麼,也已經不是你們關心的事,因為你們只期盼我乖乖的用遠離的方式讓你們遺忘。我回家打開大門,大哥問我怎麼這麼早就回家,我沒有答話就走進房間,然後將房門關上。許久,大哥在外頭跟我說,晚上帶我去文化大學看台北夜景,然後再去飆車。

通往文化大學的產業道路到處是小石子,我笑大哥和他的朋友們說,飆車?我看倒是來犁田比較恰當。大哥笑嗆著說等下要我在仰德大道屁滾尿流。到了文化後門的籃球場外面的道路上之後,就可以看到台北的夜景,這裡的夜景也很有味道,但是少了銀河與流星的感動。下山時,我坐在大哥的後座,大哥他們的騎車技術一直讓我信任與崇拜, 我雙手趴在油箱上,NSR 發出狂嘯的聲吼,在空盪午夜的仰德大道上聽起來,很尖銳。我只知道速度很快,兩眼餘光的景物與路燈被拉成且亮且暗的模糊細線,眼睛因為這樣的速度,被迎面的風拍出了眼淚,突然地,委屈感加上一陣的鼻酸衝腦,我在後座大叫了起來。

除了大哥之外,我想,他們
大概是以為我興奮地吶喊。但其實,我在今天失去了我從不在意的膚淺尊嚴,他們不知道,他們什麼都不知道。(待續)



註一 : 在寺廟裡是很少叫老人家歐機桑、歐巴桑,大部分都叫老菩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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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matthew032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